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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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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語讓玉萱去找的人是王秀才。

王秀才八月中旬下考場,雖則南通離京只有兩天路程,他還是早早來了貢院附近的客棧。就如景語三嫂娘家的表兄一樣,劉舉人去年間就投在了秦府門上,為要就近求學應考。

王家在京中不是沒有旁的親戚了,王秀才二伯就在太府寺任職。太府寺掌國朝財貨之政令,涉及貢賦、庫藏、出納、商稅、平淮、貿易之事,兼而發放京官、軍兵俸祿。太府寺下設七個部司,其中就有負責措置書押、鈔引的重責,典當鋪所開具的當票也納在其中。

景語記得陳氏提過,王秀才的二伯就在太府寺的“交引庫”任主薄。太府寺正經設卿、少卿、丞各一人,但日常事務繁巨,便又隱有主薄、錄事幾人,也領皇糧薪俸。王家二伯雖是小官也是挺了不得的實權人物,要找下面一家當鋪的貓膩,實在輕而易舉。她原在侯府時,這些六省六部四院九寺的事,是有西席講解過的。畢竟侯府和王公權貴常來常往,朝中遍地是彼此人脈,若她不識九卿三衙,不只會鬧笑話,還容易撞到別家的一畝三分地。

她相信陳氏也想到了王秀才的二伯,但陳氏是絕不會去找他的。但她不同,她是王秀才的未婚妻,只要她舍得下臉面。

貢院在北大街上,此時七月底,天下士子雲集,茶樓客棧人滿為患,人聲鼎沸。玉萱小心翼翼找到了一家名叫“同升福”的客棧,這裏卻少了喧嘩躁動,大堂裏圍攏清談的學子們神態也頗多放松。

這家客棧就在貢院後門,開考當日順貢院墻腳過去就是考場。更難得是客棧建在國子監裏坊的邊上,清靜不說,更有大雍規制最高的至聖先師文曲廟,開考出發前還能去拜一拜,求個文運。這客棧的後臺想也知道極有權勢,若不是有秦明彥幫忙,王秀才也來不了這裏。

王秀才來了這裏,自是不用再去別處聽人高談闊論、猜題押寶,再說他得了秦教授暗示,低調些才好,待在屋裏讀書溫習最好。景語所料不差,玉萱果然一找一個準。

玉萱真是稀客,待通報了身份,別說王秀才吃了一驚,她自己也是不好意思。

王秀才儒巾襕衫,文質彬彬,看著十分和氣。他先叫書僮給玉萱上了茶點,這才笑道:“玉萱娘子找我想必有要事,還請直說,不要客氣。”

王鵬程心知這必是秦九娘的指使,想到那天在屏風底下瞧見的淺綠裙裾,心就飄了起來。

玉萱獨個面對王秀才,也很是拘謹,低頭紅臉道:“王公子,奴婢有件事想請您評評理。”她便假托自己去當鋪典當物件,沒收到當票反遭票臺奚落不懂規矩,隔幾日上門取票,那人卻不認了,說從沒過這樁買賣,當務簿上也不曾登記。知道王公子見多識廣,她就想問一問這是怎麽回事。

王鵬程果然知道一些。他到底有那年紀,家中諸多營營之道,耳濡目染之下他對這些門道也清楚幾分。難得秦家小娘子派人來相詢,他自然要好好表現,“我聽說,有些朝奉會與票臺合謀,壓價收進值錢物件。兩人先從賬上走當銀,過後分攤填補,等找到時機便轉手賣了客人低當的物件,空手獲利無數。”

玉萱有些明白了,“可我那時親眼看到他錄了當務簿……”

王鵬程就笑,“準備一本假簿也不是難事,一般人也不認得。”

“原來如此!”玉萱見王秀才有問有答,不由佩服了幾分。她咬咬牙忽然跪地,“這些奸猾的黑心小人真叫人不齒,奴婢可否請王公子幫忙主持公道?奴婢身無長物,但心裏一定長念公子高義,以後一定好好侍奉王家!”

“使不得,快起來!”王鵬程就伸手來扶她,摸到她纖細柔軟手臂,有些意動。雖然玉萱沒有半字提到“九娘子”,但王鵬程了然,想來是自己的小妻子受了委屈來找他,不爭強不逞能,她這樣乖順很好,叫他男人的虛榮心十分滿足。這個丫鬟想來是陪嫁,以後也是他的人,他就順勢又不著痕跡摸了一把,才把人扶起來。

王秀才當然不會讓她失望了,“玉萱娘子放心,我自當盡力而為。”

玉萱毫無所覺,高高興興回了秦府,回去說給景語聽。

實則出門前景語有過交代,讓直接以她的名義求助,以防王秀才推脫。但玉萱也有自己的考量,娘子畢竟還沒嫁過去,如此直接請姑爺幫忙,會不會叫人覺得娘子霸道,仗著秦家頤指氣使?萬一留下這樣印象就大大不妙了,她便假托了自己,幸好王秀才是個通透人,心地也好,不但沒說破還答應幫忙了。

景語聽到王鵬程應下,稍稍松了口氣。她能做的事實在太少,剩下的就只能看王秀才和陳氏的能耐。

“走,我們去陪姨娘坐會兒。”

小蒔堂裏,瑞姨娘歪在香塌上,精神萎頓,雙目微紅,顯然是又哭過了。湖菱和湖柳在一旁陪她,小聲開解。

屋裏還有冰盆,昨日新插的幾支美人蕉還沒焉了花瓣。景語進屋來,就接過湖菱手裏的扇子,坐繡墩上給瑞姨娘慢慢搖著。

“姨娘,你且放寬心罷,母親她是信你的,”景語也只能說這些話安慰她,“別個事難,那朝奉老家總跑不了,費些時日就能搞清楚的事,你不要太放心上了……”

話雖如此,但時人女子很重清譽,誰被潑了這樣臟水,閑言碎語叫人背後議論,恐怕都要出離憤怒,難以釋懷。何況瑞姨娘是溫柔實誠之人,半輩子本分守禮,可以想見一日不還她清白公道,她內心有多煎熬難過。

瑞姨娘見了景語過來,心裏仿佛有了依靠,眼眶又開始發酸,“景語,我這心裏不踏實……”

“別擔心姨娘,我們都陪著你呢,一定還你公道。”

她心疼極了,暗暗又把宋婆子和劉婆子兩人罵了個狗血淋頭。

這幾日她們在小院深居簡出,府裏還是傳開了一些流言蜚語。原因在受了杖刑的宋婆子,她趁人送飯時大罵景語和瑞姨娘那一院子人都不是好東西,老的小的滿肚子淫蕩心思。她罵的十分難聽,哭天搶地,還說自己十幾年來怎麽怎麽帶大了九娘子,現在老了卻沒受她半點尊重和孝敬,忘恩負義莫過於此。

這些話便私底下熱熱鬧鬧傳開了,堵也堵不住,氣得湖菱和玉萱幾個柳眉倒豎。

“滿嘴胡言!吃了杖刑不夠,還要掌她嘴才是!”

“狼心狗肺說的就是這種人了,娘子何曾薄待過她!”

瑞姨娘知道府裏傳開流言,羞憤得臉都白了。景語倒是沒什麽反應,宋婆子後半生無望已經瘋了似的,和此人沒什麽好計較。

就在這令人煎熬的等待中,過了兩日陳氏傳來消息,那個去典當金釵的丫鬟找到了,原是安泰胡同的太府寺蘇承直郎家。

她一聽就暗道不好!太府寺除主官外,還有相應事務的職官,承直郎雖是從八品,卻也比王家二伯不入流的主薄更體面。原以為王家能有人幫上忙已是湊巧,不料那接手瑞姨娘典當之物的人也是太府寺官員,這就難怪那個票臺敢理直氣壯地否認湖菱出現過了。

讓王二伯收拾一個票臺,牽出一串黑幕並不難,但讓王二伯忽然要和他上官作對……恐怕王秀才的面子也不頂用了。

陳氏和瑞姨娘都不知她找過王秀才,景語連個商量的人也沒有,只能自己暗暗著急。王秀才還不知道這事,若真的叫王二伯撞進去,就不是她一人的事了,只怕秦府都要欠下人情!她暗悔自己莽撞,只得又叫來玉萱,“你再去那邊客棧走一趟,叫王秀才不必費心此事,安心備考罷!”

玉萱還不明白其中幹系,正要再問,李嬤嬤又送來一個壞消息。

蘇承直郎好幾天沒去太府寺坐班,問了人,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。

這下頭更疼了。景語暗嘆一聲,仍是吩咐玉萱道:“你就說是我不追究了,讓他準備鄉試要緊。”

等玉萱一走,她仔細梳理了一遍,發現宋婆子和劉婆子確然是出於私心才想折騰她們。此間種種巧合若不是陳氏公允,百般費勁查探,只怕此刻早就草草了結。現在難的是,太府寺承直郎也不是阿貓阿狗,陳氏不管是出面找蘇夫人,還是托人探聽承直郎的行蹤,都不能貿然沖人臉上去,更別說此刻承直郎人還不見了!

看著姨娘偷偷以淚洗面,她真恨自己困在這四方小院裏,全靠他人左右。平日裏風平浪靜還不覺得,一旦出事,就叫人茫然無措,半點使不上力,這種感覺真是憋屈極了!

玉萱晚些時候回來,轉告王秀才的歉意,說是托了他二伯,不想這兩天還沒什麽動靜。

想也知道,王二伯公務繁忙,哪有那麽快就去折騰這些小事。景語卻是釋然,叫玉萱不要多想,“不妨事的,夫人還派了人去山西,不日就會有消息。”

話是如此,可越拖一天,越叫流言亂竄,瑞姨娘太委屈了……她在屋裏來回踱步,久久下不了決心。她是真不想再和他扯上關系,可除了他,還有誰能在茫茫人海立馬找到那個承直郎,立馬就揍得當鋪吐露實情?

玉萱就看著娘子煩躁地走來走去,終於看她站定開口,聲音已十分冷靜。

“玉萱,還要麻煩你再出去一趟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感謝我跳和J大哥讚助王秀才客棧上房一間,感謝“Christmas”送來一瓶新鮮的美人蕉,感謝阿狐命人狠狠掌嘴了宋婆子(在心裏),感謝“童謠”出資給玉萱的跑腿小費~

感謝喵喵(+5),阿嶼(+1),小心肝(+20),感謝“我兜兜沒有糖”(+1)、“佳佳”(+3)、“謬謬”(+3)、“寧”(+1)、“酸梅湯”(+5)、“litost”(+17)、“婭鹿”(+1)、“喵~~”(+10)、“多諾米”(+10)、“Celion”(+5)、“便當狂魔”(+30)合力送了辣——麽大一罐營養液,可以澆上好多天啦~~小樹苗噌噌噌進度255/730~(拿計算器按了好幾遍ww

(不、不用擔心我,我只是中途睡過去了zZZ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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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我和讀者》:2,喵了個喵

和喵喵怎麽認識倒是記得。剛連載的某天,忽然有個讀者說,大大我準備了筆記,準備來摘抄好詞好句了。WT???可想而知我有多震驚,我趕緊翻了一下開篇!怎麽找也找不出一句算得上……好的句子【尷尬。

喵喵摘了什麽我不得而知,她開始補分認真討論劇情,這裏似乎是伏筆,那裏似乎有細節……這是第一次有人說這些,把我寫的東西當回事,我當時心裏的觸動_(:з」∠)_就像點睛之筆,這個故事和這個世界活了。

以後的時間裏直到今天,每天都能看到喵喵出現(緣分真是奇妙)。她和跳跳還有今晚會介紹的一個人,那時就像三座大山,讓我覺得心裏踏實極了:至少我有三個讀者啦~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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